Pyae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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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丕爹】右手边

爹丕爹无差,不纯粹的现pa,几句昂提及




公馆坐落在十字路口的西北角。

这是一个并不均匀的十字路口,东西向是各三车道的宽敞主路,南北则类似于巷子,两辆自行车碰到都得慢行避一避,而一辆轿车单向通过也勉强。道路两侧的街区是居民房,晚间会有固定的灯亮起,夜夜变更,维持着有许多住家的假象。实则不论哪条车道都鲜有人烟,正如这样宽敞的道路在任何官方发行的纸质版或电子地图软件上都不会被标注一般。

这道还是会有行人走的,是熟门熟路的本地人抄近道,图便利,到天黑就不再有。街口十多年前出过一场大型车祸,听说是摩托和公交相撞,引起爆炸,数十人葬身火海,命案处于人为,并非意外,原本的目标是一位有钱有权的男人,而最后死的却是他的保镖、手下和大公子。爆炸后留下一地焦炭,最后城西墓园中,那公子白色的石质墓碑下只有几件衣服,和生前书桌上未写完的日记。如今早已朽没了。

宽敞的东西道路两侧遍布路灯,南北巷子里也有几盏,巷子里有几棵树龄不短的悬铃木,路灯高度正好在树冠以下,让灯泡像冷亮的果实一样缀在枝条中间。从街口向北数去,第三盏灯是坏掉的,总也不亮,故夜间会出现一片几平方米大小的漆黑空间,同时也是道路监控录像的绝对盲点。

公馆隔音良好,每夜灯火通明,而不会传出人声。它正门冲着东西向的大路,一堵风格典雅实则材质坚厚且暗藏玄机的院墙将其他任何方向都包围,如一座建城。大约确是一座建城。

每夜十二点之后,凌晨两点之前,公馆的主人会在结束一天的会议和工作后从正门出来,走不到一百米的路程,经过街口,行到巷中坏损的路灯下,那里会有一辆商务车等着他,送他回家,或者去任何其他什么可以过夜的地方。

曾经的司机是典韦,后来换了许褚。人选并不固定,夏侯惇张辽李曼成也偶尔会出现在这辆车的驾驶位上,散会早的几次,甚至是郭嘉。他有驾照的,开车路子很猛。荀攸也开,他有路怒症。这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有明文规定的确定性的职务,它像是一种机会,或者一种了然于胸的默契,夜间十一点将车停在此处,然后等待——这段时间内可以在驾驶座上做任何事,睡觉,看手机,吃夜宵,看黄黑网站,随意——等到两点钟。这段时间里曹操会推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带着一天的情绪与一天的疲惫,嘱咐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去往某个目的地。如果两点钟曹操还没有出现,这也是常有发生的事情,那就不必再等,把车开回去停稳妥存了钥匙就好。两点钟不把车还回去的人也有,是许褚,他习惯性等到四点。有时候睡着了,干脆磨到上班时间。

这个位置曾经也属于过曹昂,他是大公子,他当然有特权。他来的时候不必然开一辆空车,后座上有时是他的母亲,或者一条他养的大型犬类,或者他在市场买的几箱矿泉水。他是有特权的,当然。他可以让他疲惫的父亲等他,等他把水搬进公馆门房,递一瓶给当值的人,和加班的叔伯师友调侃一句伙食和天气。他是有特权的,当然,他甚至可以让他的疲惫的父亲开车载他,他在后面给母亲捏一捏肩。可惜他的特权仅限于这位同样姓曹的男人,而无关乎那本大约并不存在的生死簿。

当曹丕坐在这辆车驾驶位上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么多的事情,他停下车,挂了档,熄了火,才想起他的哥哥。他开始扪心自问在街角拐弯的时候有没有压到他的尸骨。

车钥匙是他问许褚要的。要过几次,对面都没给。但今天给了,可能是上面的授意,而非虎痴难得机灵一回,曹丕这样认为。

他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身体也覆下去,像是抱着它。可以比作为海难者抱一根浮木,却也有点像尾生抱柱。他看了眼时间,是十一点四十。夏夜是另一种类型的炎热,令人流不出汗的、手足无措的炎热。他又打着了火,把空调开到了最大。空调的噪音令他紧张,像是弓弦被挑松,他五感的至少五分之一受到严重干扰,不能敏锐如常。紧张中又激生了烦躁,现在可能更多感官乃至思想都不再灵敏了,他流出汗来,思考这短短十几分钟时间,是否足够归还车钥匙,将这个令人芒刺在背的位置让出去。跟抠伤口上的痂似的,抠不掉,总觉得痒,手贱,又惦记着,等终于嚓一下,连皮带肉撕下一大片,远远超出预期,这才感到麻麻扎扎地疼了。

空调吹出的风有汽油和管道的特殊工业气味,闻着令他感到头晕,好像在颠簸道路上看了太久手机,想吐。然而外面的空气则比呕吐物更浑浊。他对自己说睡着吧,快睡着吧,现在是可以睡的。眼睛还是睁开的。直勾勾地盯着远处亮的那盏灯,皎洁明亮,可能会引起雪盲。他好像就这样瞎了过去。

曹操推开车门在差五分一点。这是规定时间的一半不到,他也像是被压缩了一半的弹簧,松开的时候不会发出过大的力,反应不过激,还算体面。

空调开在最冷的那一档,曹操上车时明显哆嗦了一下。曹丕想要去关,却瞥见父亲的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令他将动作在半程中更换成转动车钥匙。又无意义的打了一次火。

曹丕等待父亲提供给他目的地,或者对于他的出现任何一些表示都可以。对面却没理他,仰头捏了捏脖子,闭目养神,并道,“点一根烟。”

曹丕略惊。他是不吸烟的,如他所知他的父亲也不太沾香烟这类物品,头发和衣服上不曾有那股气味。这可能是试探,小概率是猜疑所导致的误会,不需要很复杂的对应,曹丕故如实说他没有烟。

曹操并不睁眼,手还是盖在眼上的,“扶手盒里有。”

曹丕将之摸出,不熟练地磕了磕烟盒,夹出一根烟,又倒出烟盒里的塑料打火机。这东西像是某个武将的风格。但不会是张辽或许褚。他俩很奇怪,也是不沾刺激性或者成瘾性物品的性格,一个因为精而冷,一个是痴。但其他人很多抽烟的,抽得很凶,都在四壁玻璃的吸烟室里抽,满屋子白雾缭绕,活像要把自己活埋在水晶棺材里。

他点香烛一样把烟捏在左手拇指和食指指尖(避开了烟嘴),右手按动打火机。火引燃了纸张和开头一点烟丝,但红光攀援的速度很慢,说不清哪里奇怪。

曹操在那边说,“得吸一口气,才能燃起来。”

曹丕皱着眉头去吸,他不会把烟含在嘴里,新鲜的烟气直接呛进了肺,对于一个新手而言太过咸辣苦涩,他咳嗽很久才哑着说,“父亲,我点燃了。”

曹操把头侧过去,仍不睁眼,“给我一口烟气。”他补充道,“就是二手烟。”

曹丕瑟瑟道,“父亲,我不敢向您吐烟。这太不礼貌。”

曹操哼笑,语气有些不屑,“我很累。头也痛。这个气味会让我好受一些。”他在车里蹭了十年的二手烟,可能并不是上瘾,但对于潮湿烟丝燃烧的气味十分敏感。他知道他需要这个。

曹丕换了忧虑而急切的语调,“父亲,我送您去看医生吧。”

“我说去医院了吗?”

“……没有。”

“我说什么了。子桓,重复一遍。”

曹丕轻声道,“给您一口烟。”

“是了。”曹操叹道,“我说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哪有你这样费劲,推三阻四的。”

曹丕说是。他这次尝试着勒住嗓子,把烟含在嘴里,浅灰色的小半口,像是宴会上一汤匙甜羹那样微乎其微做不得数。

他是不能将烟喷在父亲脸上的,他不能,不敢,主要是不能。也许他父亲是想得到一个大发雷霆的机会,这样就可以将燃着的滚烫的烟头劈手夺过,捻在他被衣服覆盖甚至是裸露着的一块皮肤上,烫出一个吱吱作响的圆形丑陋疤痕。或者把烟灰弹在他的嘴里。呵,让他把烟蒂吃下去?

他定下心神,忍着苦和烫,把这一口烟气艰难地咽下肚子,重新吸了一大口。一大口桃子,一大口苹果那样大。

他左手拿着烟,右手扶着父亲的下颌,将这口大约是药还是营养品性质的东西喂给对方。渡过去,缓缓的。

他能从父亲嘴唇的干裂程度上猜测出曹操今天说了不少话,说话后喝水,水一蒸发掉嘴唇就会更干。但他父亲不像是会接受护肤品和护唇膏的人。他说没用。

他用舌头当做阀门,让这口气如丝线一样细,一只茧在他口腔中被抽丝,抽干净后会不会有一只蝴蝶跌进他的胃中?

他的动作还是略微惊扰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曹操,那人只想要空气里带一点烟味——像加湿器里滴进一滴柠檬精油——而非这样高纯度的输入。小孩睁着眼喂给他烟,把自己活生生变成了一只泵,医院里输液用的那种。认真又机械。

反哺?属乌鸦的也不用这样吧。

小孩也不知道又想了什么。烟喂完了,又用濡湿的舌头在他嘴唇上添了一圈,磕磕巴巴小心翼翼地补充说,父亲您的嘴角很干,小心不要裂开,吃饭会很疼的。这曹操哪里不知道,受了箭伤后呼吸都疼,嘴角一道口子算什么。

曹丕看曹操没说话,又追问一句,父亲,还要吗。

曹操这次睁开眼了:“足够了。”

曹丕捏着快要烧到手的烟头,无措的看了看干净的车厢,还有外面干净的地面。他几乎是本能性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父亲,眼神接触时才恍然意识到这个行为真是糟糕透顶。

烟灰已经开始灼伤手指皮肤了,他却想到龙,不是西方龙,是纯粹的存在于东方传说中的那个至高的幻想物种,能够搅弄风云也能搅乱一方空气的龙,像扯皱白色桌布一样让此间的时空都发生扭曲。他又想到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这很长的名字唐突地闪了出来。他觉得此情此景比现实更适合于舞台演出,或者电视剧作为戏眼使用的大特写个人独白,镜头前的人在阐述在忏悔,在演讲在煽动,甚至画面应该是黑白的,讲话者手里搭着一只香烟,时不时的烟圈能让时间流动的间隔变得明显。

而不是他的手中,他只该是观众。

他错上加错的要把烟捻进自己的口袋。曹操制止了他。方法是一言不发地夺过烟蒂,直接扔出窗外。

龙从窗户缝隙飞走了,空间又恢复正常,时间也平整光滑。

曹丕能闻到自己口腔中的烟味。他不合时宜的感到反胃。他急切地询问曹操:父亲,我们去何处。

曹操说,“还有多少油?”

曹丕一愣,看了看仪表盘,“三分之二。”

“够了,开吧。”曹操把车座椅放到最低,“向南。”

“是的,父亲”

“车上睡很舒服的,你现在不知道,人到中年睡眠质量变差,沙发上和车座上都比床上舒服——开到我醒来为止。”

“我会的。”曹丕打了把轮,闷着油缓缓离开窄巷,在另一条于地图上有标注的大道上掉头,然后上高速,一路南行。

曹操果然如他所言,不到十分钟就沉沉睡去,发出轻微而平稳的鼾声。车里温度刚刚好。其中一个空调出风口就在方向盘右边,最冷的风从几寸远的距离直吹曹丕手背。寒气沁骨。到了快天亮那时,他手背骨头缝就像针扎一样疼。

他连开六小时夜路,最后又回到公馆门口,将睡得头发都乱了的曹操送下车。一夜过得如坐针毡,右手僵冷不能动。他几乎从父亲嘲弄一样的笑意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和满目血丝。

 

 

第二夜,曹丕又去拿了车钥匙。十二点三十,副驾驶等来了人。曹操眼尖,从曹丕右手背边缘撕下一条沾着黏胶的肉色无纺布碎条。

他问,“膏药?”

“是的,父亲。”

“手疼啊。昨开一宿车,吹空调吹得?”

“……是。”

“那怎不将那一个通风口阖上。”

曹丕当然知道原因,他不敢,他像是被立在桌上的鹅卵石一样摇摇欲坠,生怕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打碎平衡,他只会摔向更深出去。膏药没撕干净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只说,“我忘记了。”

曹操听罢大笑。或许今天工作上的进展令他心情愉快。

曹丕恭敬问,“父亲,今天去哪里?”

曹操说,“点烟。抽完烟,然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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